第二章 茶楼
  我吃了一会便累了，倒头就睡了过去。夜里醒了两次，从窗缝里看到外面的月亮低低的垂着，旁边一棵枯树枝丫像干瘦的人手一般，狰狞着像是想把月亮抓下来一样。风沙仍呜呜的吹，烦人得紧，我翻身往阿绥怀里躲，他一碰就醒了，伸手搂紧了我。后半夜我似是嫌他搂着憋闷，又把他推开了。再醒时，已日上三竿了，阿绥早已起床了。我见到桌上有了瓜果，他正吃着，我忙连滚带爬到桌边：“老板送的？甜不甜？”阿绥白了我一眼，把那瓜果嘬的吸溜吸溜响，我等不及他回答我，伸手就抓了一块，嗯～甜香四溢。

  风卷残云过后，我洗漱下楼找老板，朝老板挤眉弄眼就等他明白我的意思。老板油盐不进，我正为此跺脚，阿绥也洗漱完了，噔噔噔下楼来就拖着我往外跑，我忙边走边与老板说：“老板，既然你不愿便宜我的房钱，晚些就送些瓜果去我那屋，若没有晚上我是要胡闹的。”我回头问阿绥，为何如此急切，阿绥只说快走快走，我便跟着跑。

  塞外就是不同，连住户都只是零星地散了几家。跑了不多时，我也没个参照，故也不知跑了多远，跑了多久。等到驻足时，已是到了茶楼门口。我抬头想看茶楼的名字，但关外人甚是不讲究，牌匾已经朽的看不出刻文。我便不再纠结，眼一低就看到里面乌压压都是人，短衣麻裤的有些褴褛，全坐在地上，扭着脖子听先生讲。阿绥拉着我还往里走，只走了几步，我就看到了离先生更近的地方放了几套桌凳，这座位只有几个衣着更为华丽的人占着，这几套桌凳大抵就等于大梁茶楼上几层贵宾的雅座了。阿绥招呼了茶倌过来，随手扔了一把铜板叫他把瓜子摆上来。茶倌许是难得见到这样大方的听客，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连缝都看不见了。他一面点头哈腰将茶点上好，一面赔笑道：“大爷不像本地人，大梁来的吧？关内人在我们这可不安全，二位是有什么要事要到哪里去啊？”我与阿绥对视了一眼，我心想正好不知道无忧城怎么走，听他这口气像是知道些门道，我便沉着声音应道：“无忧城，寻人，想来你知道的多些，可否给我们指一条道？”

  听了这话茶倌忽然变了脸色，“无忧城哪里是寻人的地方哟，二位快趁现在还能回头，快些回大梁享福去吧。”我有些疑惑：“我们的一位故人捎了口信叫我们去无忧城找他”我还有后半句话堵在嘴里，茶倌打断了我说：“不可能，无忧城可不是活人进得去的地方，他呀，要么是在骗你们，要么，已经死了。”我还想问，阿绥说话了：“我们这没你的事了，你去伺候另外几桌吧。”

  阿绥显然是不像听他多说，我也没理由再为这个把他叫回来。茶倌一走阿绥就跟我说：“瑶歌在信中已经给我指了路，我倒是不愿意相信一个茶倌信口胡诌。”我一想，有理，瑶歌不会骗我但是这茶倌就不一定了，于是不再想这事，低头从腰间摘下出门前别好的锦囊。阿绥看了一眼，就开始憋笑，我凶他道：“你懂什么，关外哪里比得关内，再走两天只怕瓜子早没了，到时候可怎么办。”阿绥随即爆出一阵狂笑，边笑边喘地说：“哈哈哈哈，装吧装吧，今天可得纵着我家姑奶奶在这吃够装够。哈哈哈哈哈啊哈”

  我才抓了两把，门外射进来的光就被遮了一下，我抬头一看，是个身形雄壮的美男子。这人身形雄壮到什么程度，茶楼的门供两人并肩进出毫无阻碍，他只一人就占去了大半位置。这人肌肉横生，偏偏长了一张儒雅俊美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面孔。

  我从没见过这般.......这般.....这般无法描述的美中带丑的人。我一时连嘴中的瓜子都忘了嚼，定定地看着他。那人也没叫茶，扫了一眼屋内，径直朝我与阿绥走来。走到离我只有三五步的时候，我突然回过神来，忙看一眼阿绥，呆若木鸡。

  那人径直来到我与阿绥桌前，我瞬间心思电转，我们这桌能被觊觎的只有三样东西：阿绥、我和这一桌瓜果点心。看样子他应该是个不在乎男女之情或者男男之情，那他就只能觊觎我们这一桌的瓜果点心了。完犊子，这人要抢瓜子了。

  待他走到我们桌前，我霍然拍案而起，说道：“你这人穿的是锦衣华服，拿的是玄铁宝剑，看着也不像是那种要与人抢食吃的人物啊。”那人愣了愣，我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丝的嫌弃。随即他又摆出了一幅冰山脸孔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“沈羽生？由桑？”他叫的是我和阿绥的名字。我与阿绥都是一怔：“你是谁？”那人显然不想答我们的话，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要去无忧城，先去东边的南琚镇找琼文。”随后手一翻，拿出了一个玉佛吊坠。

  我认得这个吊坠，瑶歌说是他在被拐走之前一刻钟买的。后来他经常与我描述那个集市如何如何繁华，如何如何有趣。到现在，这个吊坠已经跟了他十六七年。我断定这是阿绥的是因为这个玉佛刻的是个观音盘腿坐像，玉观音左边的膝盖被磕出一条裂缝。是阿绥与他打闹的时候撞到石桌上留下的，瑶歌还哭了好几天。是以我和阿绥都认出这是瑶歌的那枚。

  我正想问他瑶歌怎么样，他竟然抢先一步道：“这人托我拿给你们这个，等你们先去了南琚镇，再去无忧城把这东西还给他。”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问他，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。阿绥却说：“那吊坠留下吧，南琚镇怎么走？”“正东八十里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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