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塞外
  阿绥带着我走了半月有余，今日终于在关外找到了一家像样的客栈。只是我仍是嫌弃，但关外自然不比我大梁地界内，我也知道这客栈已是关外极好的住处了。

  这趟出关我着实是不乐意，但我们此行又是为了去见瑶歌最后一面∶二十日前瑶歌着人带了信给阿绥，说是共忘机递了牌子给他，叫他将未了心愿写了去，忘机楼帮他了了之后他自可魂归黄泉去了。

  阿绥那时读着信先是发抖，我看到阿绥手上的筋慢慢爆起，乌青的埋在他白皙的皮肉下面，随后我见阿绥忽然一松气，脸上竟开始浮出笑容来。我也不知阿绥这般态度究竟是那信中写了什么，他只与我说瑶歌拿了共忘机的牌子，我们须得在一月之内赶到无忧城，瑶歌在那等我们。

  再说瑶歌，他本是大梁旁边一个小国的人，他在大梁太久我已经记不清那小国叫什么了。瑶歌十岁时，那小国的灯节格外壮观，因他长得十分好看，竟被拐子当女孩拐走了，最终辗转到了大梁皇城里。瑶歌十六岁时，阿绥的爹，就是如今的丞相，在与同僚推杯换盏时忽的看对眼了端茶上菜的瑶哥，之后瑶歌就进了丞相府。因为我与他遭遇差不太多，我便把他当做知己，阿绥又自小是个不讲究的，自然我们三个玩到一处去了。后来阿绥得了丞相的好，拿到了兵权，自然带兵到处打。丞相说我还是同原来一样跟着阿绥当个随身的打手。瑶歌就只能一个人留在府中，等我与阿绥打完回来时，小厮说他已经被家中人带回去了。那两日阿绥还闹了一闹，只是不知瑶歌住处在哪，寻也寻不得，阿绥也就作罢了。

  这客栈住着着实难受，关外的风沙像是赶着要去北方一样，整晚在窗外乌拉拉的嚎叫，沙石打在窗纸上刺刺的响，吵得我一夜睡不着。好在阿绥见我睡不着，也陪我醒着。我见他头枕着手半卧在我身侧，也不说话，只睁着眼。他真是好看，眉毛密密地排在一起，排出一对凌厉的剑眉，他的眼是狐狸那般，细细的，眼尾长长的，与剑眉搭配起来竟不显得难看；他的侧脸像极了长街东头那个穷书生画中仙境里的男子，仿佛是丞相夫人仿着画中仙生的他一样。我忽然想到阿绥这个名是怎么来的，那时我才进府，他死活要叫我一起上学，我只学了个一知半解，总共学会了认几个字和记住了一篇《有狐》。那时一知半解的，只觉得在写狐狸，阿绥的眉眼也像极了狐狸，我便取了一句“有狐绥绥”给他做混名，到后来阿绥讲给我《有狐》的注解，我才知道那篇写的根本不是狐狸，只是那时已经叫的习惯了，再没改过口。

  我忽然不想睡了，便坐了起来，阿绥见我起来了，他也坐起来。我将手一伸，阿绥会意下床去取了桌上的瓜子，那瓜子是他白日已经剥好的，我只需张口吃就行了。关外的瓜子真是难吃，瘪瘪的还没甚味道，想必阿绥剥的时候也是十分艰难。明日定要客栈老板搞点新鲜瓜果送上楼来，听说关外虽气候不甚怡人，但瓜果却是加了蜜一般，我倒是要尝上一尝。但若是加了瓜果，不知道先前打算的叫老板少收两文钱这话还能不能说出口。说到瓜果，听说不远处有一家茶楼，说书先生每日轮番说书，竟从早到晚不带停歇的。这倒是与大梁不一样，大梁的说书先生都是午间说上两个时辰，这样看来，原不是我成日蹲在茶楼叫不务正业，先生们才是不务正业。等回大梁了定要让阿绥专门点一家茶楼像关外这样。不过算来时日还早，我明日也可以叫上阿绥去茶楼听上一日。

  我正想着，阿绥忽然把脸凑了过来，在我脸上啄了一下，我一激灵：“非～礼～啊～……”阿绥将剑眉一挑，满脸地嫌弃说道：“我看你像是在想哪个野书生，你再想我明天就把你的瓜子断了，叫你没法边吃边想。”我本还有些惴惴然，听他这般说，我竟有些憋不住笑，“我们离无忧城还有多远？这附近有个茶楼，我想去听一日。”阿绥说：“不知道，想来不急，明日要去便去吧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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