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融泥
        一连两个月过去了，男人每天都很晚回来，第二天早上早早便又赶到学校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太阳暖融融的，小镇的积雪也渐渐消了起来，路上的雪水沾着黑泥，路过的车辆溅的到处都是，小镇也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，其他镇子的商人也拉着货来镇子上叫卖，积压了一个冬天的人们，都高高兴兴的走街串巷，置办新衣服，买点吃的，看看外来的新鲜玩意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房子里一如往常安静，暮雪也慢慢会爬了，咿咿呀呀的，笑的开心，只是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许多，心理发起了愁，一家子人全靠嘉陵养活，等过几个月自己休息好了，便也出门找个活计，嘉陵每天辛苦教学也赚不了多少钱，挣得钱也勉强够花，自己出去找个事做，这样嘉陵也不用这么辛苦，可以常常回家，暮雪到时候由两位老人看着，就可以抽出身来，去镇上找个差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咚咚咚”有人敲了大门，老奶奶前去开了门，“你找谁啊！”“您好，我找嘉陵老师，”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满脸堆着笑容，“哦！他这会儿还在学校呢！你找他有事吗？”“奥，也没什么事儿，就是我家孩子呀学习上老是更不上，想着问问嘉陵老师看能不能帮忙辅导辅导，”“啊！不是免费，我们会另付一部分费用的，这眼看孩子就要高考了，可是每次考试都不理想，想着看嘉陵老师有没有时间帮帮我家孩子，”“那既然嘉陵老师不在，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！”“他呀，晚上给学生们上完课就回来了，”“这样啊！那您帮我问问他的意思，主要啊学校里不方便说，那我晚上再来！”“谢谢您了！”“好，慢走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在里间边奶孩子，边听的真切，老人也进了厨房，又开始准备午饭了，孩子也睡着了，女人穿了衣服到厨房一起帮忙做饭，“妈，我想着天气也热些了，准备出去找个活儿干，这样嘉陵的负担也轻些，”“小宝现在还没断奶，你出去孩子吃奶也不方便，你就安心休息吧，等天热些了再去吧，到时候宝儿断奶了，我们俩也可以带孩子，你俩也少些担心”。“那行，妈，我下午出去一趟啊！屋里待的久了，人都发霉了，”“行，你去吧，宝儿有我看着呢！”“宝儿也是乖孩子，夜里也不怎么哭闹，每次啊吃完奶就睡着了，”“是啊！和他爸一样乖，嘉陵啊从小就懂事，没少帮家里干活，可学业也一样没耽误，”老奶奶一脸骄傲的回忆，“倒是我，大字不识一个，没帮上嘉陵，脱了后腿了，害得嘉陵一个人这么辛苦……”女人一脸愧疚，“你呀可别这么想，这镇上的女人里啊就属你最能吃苦了，就是家里学费凑不上，如果你去上学啊，绝对比嘉陵厉害！”“哈哈哈，妈，您可真会取笑我，”“真的！妈呀看你你起早贪黑的干活，怀孕也一直不闲的收拾家里，这股劲儿放到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作为哩！”“好，那我过几个月也出去拼一番作为出来！”“哈哈哈，好”。“哎！秀儿，你看看鲫鱼汤怎么样了，差不多该放豆腐了，”“嗯，可以出锅了，”女人拿起木勺舀出尝了一口，“妈，您是不是没放盐啊！咋感觉有点淡呢！”“哎呦！你瞧我这糊涂脑子，我刚才炖了汤，去开门回来给忘了，你说我这，哎呀！老了老了，不行了，”“哈哈哈，您还年轻着呢，哪里老了，人嘛！都会忘了的，正常着嘞！”“呵呵呵，就你嘴甜！”“出锅吧，再炒个菜，你爸啊也快回来了！”“爸还去拉煤了吗？”女人一边拿出盛米的木盆和盘子，“是啊，家里的煤也快烧完了，今年冬天冷的刺骨，就多烧了些，别看这两天雪消了，但是外面还是冷的嘞！你啊下午出去的时候可是穿厚内，得注意身子嘞！不然啊以后落下病可不得了啊！”“行！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呲……”猪肉片热油下锅，肥嫩的油被炸的滋滋作响，等炸的焦黄了，放入调料、酱油、葱姜蒜、红皮干辣椒，再将腌制好的酸菜倒入，翻炒两下，放入泡好的粉条，往锅中倒少许水，淹没过粉条即可，大火炖干水分，粉条焖至晶莹软糯，翻炒几下，再加入调料、酱油，即可出锅。鲫鱼汤放在火炉变火气小的地方防止凉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哐啷啷！”“你爸回来了，”说着，老奶奶已经提起壶里的热水，倒进盆里，端着往客厅走去，“叽吜”，铁门随即被打开了，“回来了，赶紧趁热洗洗吧，饭也正好熟了，”“咋样啊！”“哎呀！别提了，今年啊，镇上煤场的存煤也不多了，死乞白赖问那个管事的给留些煤，那架子势儿，摆的跟乡长似的，别的镇今年煤也紧缺哩，掏了点钱塞管事口袋里才愿意给煤呢！”“哎呀！爸，你也别理他们嘞，现在成了香饽饽了，就拿起架子了，往年煤多的时候还不是便宜买嘞！”说着已经从盆里舀了大碗米饭端到桌上，菜也都端来，“爸，您别置气了，赶紧趁热吃，不给煤了，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柴火拾来，这活人还能给尿憋死捏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是，先吃饭吧，不给煤了咱再想法子么！”“我下午啊，再去别的村转转，看有没有余的煤，”“哎！旁的双河村煤场老板王生不是以前和你一块闯过嘛，你去问问他看看！”“嗯，估计也够呛，我下午去看看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吃过午饭，老人穿了衣服又推着车走了，女人也收拾了碗筷，奶完孩子，穿了衣服出门了，“妈，您帮我看着些宝儿，我吃去一趟，下午饭等我回来了做！”“哎！好，你去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女人也推开门出来了，“呼……”别看外面阳光照到屋子里暖的，寒风还是不停灌呢，路上的雪消了两条车印，旁边的依然冻得严实呢，泥巴溅的到处都是，尤其车一过来，话说这镇上也也没几家有车，都是旁边的镇子过来的商人拉的货来卖，才有这明显的车印子，女人裹紧了衣服边走变四处张望着，看看有没有啥店铺招人的。临街问了几家，都没有啥好消息，镇上各式店倒是不少，往年生意都不错，都是镇上的人买东西，就是啊，近几年人们看到生意挣钱，都想着捞一把，邻村的啊，批发了拉来，价格比店里的便宜，人们都跑去买那路边摊上的了，店里的生意自然冷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也跑去摊上打问，一对比这价格，确实差了许多，若是也摆摊的话，得去批发便宜的，才有可能挣到钱，不然啊也比不过人家，女人边走边盘算着。哎！最近几年都是在家里干农活，也没学到啥知识，供出了弟弟妹妹读书，想着考个好大学有出头之日，哪成想弟弟妹妹不争气，都落了榜，现在也都在家干农活呢，过几年啊，又得给弟弟娶媳妇，还得花不少钱，想想也觉得憋屈。还好遇上了嘉陵才受些苦，嘉陵毕竟是知识分子，读过书，平日里也难讲到一块去，不过啊，自己也很聪明，很会逗嘉陵开心，做饭也好吃，嘉陵也从来没有因为没文化而嫌弃过自己，相反家里有啥重活都是嘉陵跑去给干的，常常手上都磨出血泡来，也从没抱怨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没找到啥活计，就径直朝林子走去，天色也渐渐暗了，老爷子估计快回来了，得拾些柴火回去。很快，就到林子了，这是前些年村里一起张罗种的，后来啊，没人好好管理浇水，不少都干死了，有些都被人砍的差不多了，女人本想找几根粗壮的枯树，但是树枝都冻得硬的，寻了一会儿，好不容易折断，一路拉着回去了。外面也越来越冷，女人手一直紧紧拉着几根树枝，手都冻得通红了，初春的风可不是开玩笑的，吹的人皮开肉绽哩！女人也没休息一下，依然加快脚步往回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秀儿……”女人一转头发现是老爷子正推着一车煤从后面赶来，女人撂下柴火，跑去一起推车，“哎呀！你咋不戴个手套哩，这冰的，你可别碰嘞！没事，我来就行，”女人拗不过，就跟着老人一块走了，到了把柴火也放到车上。“爸，咋样啊，邻村有余煤呢！”“没有，我呀！去了人家也说没余煤，一听我是旁村的，更不让进了，”“我就悄悄绕到后门，正巧王生出来了，我一把拦住，跟他说了情况，”“那小子还算热情哩，喊我到屋子吃了饭，聊了这几年的营生，挣了不少钱呢！旁边盖起了二层楼，下面还停着小轿车呢！”“说话啊，都声音响亮了几分，当年和我们一块儿闯的时候！瘦的跟猴子似的，说话声音嗡嗡的蚊子样式的，常常吃不饱肚子，都是几个老大哥一人掰半馍喂大的，现在吃的脑大圆润的，差点没认出来，”“哎呀！回来后也好几年没见了，又都各自出去闯去了，我也近几年身子骨不如往年了，没想到，这小子回来，开了这么个煤场，可是把钱赚了，”“临走叫人给我装满了，说的没了再去拉去，哎呀！今时不同往日了呀，现在的人都往钱眼里钻呢！”“那双河县啊！俩老人辛苦省吃俭用，好不容易拉扯大五个子女，后来儿女出去上学，在大城市找了工作，挣了钱就搬到大城市了，都几年没回来了，俩老人大冬天的没有煤，村里人去给拉了煤，送了吃的，老人饿的皮包骨了都，哎呀！你说这白眼狼，一天咋就造了啥孽呢！一点儿不知道爹娘的辛苦，以后自己的孩子长大了，咋给说嘛！”“哎……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都陷入了沉默，天色也暗了下来，前面拐弯处就到家了，女人也加快脚步走到老人前面，开了煤屋的门，然后进了屋子，朝厨房进了。老人倒了煤，拿铁锹往里铲了几铲，柴火也立到墙根，把推车拉进来，顺势打了打身上的灰尘，锁了煤屋，也朝屋里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进了厨房，老奶奶正在切菜，“回来了！”“嗯，妈，宝儿没哭闹吧！”女人边说边洗了手，“没有，乖着哩！下午醒了，也没闹，逗着玩了一会儿，喂了又睡了，这不我想着你们也该回来了，”“嗯，外面也没寻找啥活计，就拾了几根柴，路上喷到爸了，一块回来了，”“蹦蹦”外面老人跺了跺脚上的煤灰，开了门进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咋样啊，拉着煤没有！”“拉着了，我腰有点扭着了，先去躺会儿，饭熟了叫我，”“行，你先躺会吧，”说罢，老人也进了旁屋去了。“妈，我来收拾，您也歇会儿吧，”“没事儿，一天在房子里待着呢，也不累！”“您啊，去看看爸吧，刚才我说一起推，也不让我推，您去看看吧！”“那行，我去看看，”说着，老奶奶端着热水去了旁屋，“快，泡泡脚，暖和暖和，咋样啊，腰严重不，”“哎呀！你也真是的，一把年纪了，推不动就少推点儿么，硬逞什么能啊！”“咱们啊！现在就是养好自己，别给儿子儿媳添乱了，一把年纪了，也干不了多少了，”“本来啊，嘉陵就是咱们年纪大了要的孩子，现在啊！好不容易拉扯大了，也该享享福了不是，”“你快得了吧！嘉陵一天忙着，小宝儿也还小呢，未来日子咋办呢！我都愁的不行，”“今儿啊！哎……”“咋的了，你唉声叹气的，”“等嘉陵回来了，我得好好和他谈谈了，”“哼，驴脾气一天天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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